一切从早晨开始。
Bruce 同居 Clark
然而他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
“还有心跳吗？他还有心跳吗？”
“机器显示34跳/分……而且还在减慢，上帝，他快死了！！他快死了！！”
“心脏按压泵准备——”
……
“心脏电击器就位——电击开始。”
“继续，继续！！他的心脏搏动越来越慢了！！”
……
“心跳开始回升。40跳……48跳……52跳……65跳……”
“供血情况如何？脑电波图像？”
“恢复正常……他活过来了……布鲁斯少爷活过来了……”
“别哭，阿尔弗雷德。”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你不也流眼泪了，迪克？”
“没错。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但愿吧。”
“他还要多久能恢复意识？”
“……”
“迪克？！”
“……我不知道。”
深沉的黑夜。顺着头顶向下层层传递的失重感清晰得瘆人，它涨得发昏，内心在呼救，身体却无能为力。不远处缓缓响起嘈杂的人声，从某个地方透射出橘黄色的光线，亮丽但温柔。小路尽头有急促的脚步声，踩着雨点溅起水花。从阴暗的巷子里传来阴郁的枪声，沉闷的，带着点血腥味。所处的广袤城市像是变成了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只剩下那一声枪响回音悠长——
意识回笼。
布鲁斯用力地眨了眨眼。房间是自己的。身下的床质地柔软，带着点温和的香气。他看了看床的另一侧，那里空无一人，克拉克的手臂没有圈着肩膀，也没有用“黏黏”的嗓音对着自己说话。手附在上面有些冷，淡淡的凉意从手指向内一路延伸。布鲁斯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就这么发着呆。
有开门声，是迪克，看到布鲁斯醒来的他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站在了门口。布鲁斯撑起身子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迪克。”他的嗓音带着病后的沙哑，脸色依旧苍白，光线在略微塌陷的眼窝处投下绵密的阴影。“昨晚玩得开心吗？”
迪克紧紧抿着嘴唇，就和初次见到布鲁斯时一模一样。那时候的他失去了父母，看什么眼睛里都带着漠然和麻木，仿佛失去了世界的中心。他能够在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起床上街捡垃圾吃，也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躺在床上带着眼泪沉默地凝视。黑夜的最深处是他的嘶吼声，带着愤怒，带着悲哀，带着温柔的想念。
迪克走进来把早餐放在卧室内的桌子上，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的手微微地发着抖，眼圈有些红。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紧紧地攥了攥拳头，他说：“……一点也不。昨晚糟透了，布鲁斯。这是我度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晚上，而且绝对没有之一。”
“迪克。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布鲁斯轻轻咳了一声，“……你要知道‘蝙蝠侠’是有保质期的。虽然他是高谭必需的重要零件，但起作用的并不总是旧的那一个。当他生锈的时候，就该有人顶替他的位置。”
“什么意思？”迪克的声音猛地拔高，有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你……？！”
“嘘——”布鲁斯挤挤眼睛，在嘴上竖起食指，“轻点声。我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我快死了。”
迪克的声音在颤抖，他低声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布鲁斯把枕头夹到脖子后面，调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有一天早上我醒过来，发现自己丢失了一段……很美好的记忆，然后我在蝙蝠车内发现了U盘，U盘里有个文档，是我自己留下的。64位特殊加密。”他微笑着，“你现在都破解不了它，对吧？”
迪克点了点头。
“真可惜我没能把破译技术全部教给你，不过蝙蝠电脑那儿什么都有，它基本上就是另一个我。”布鲁斯顿了一顿，继续说，“文档里说，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类似于脑萎缩和血管壁破裂综合征，一个弄不好还会心跳暂停。”
迪克又把拳头攥紧了，他低着头听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没有看布鲁斯的脸，虽然他们谈论的话题关乎死亡——而且对象是他的父亲。
“你已经足够坚强，夜翼。”蝙蝠侠审视着他，“你可以担负起高谭。你可以担负起我所不能担负的。按照文档内的标注，我只剩一点时间可以托付后事。但是在那期间，我不希望我的亲人们知道这件事。”他哽咽着说：“因为我爱他们。”
“没有痊愈的机会了吗？一点点都没有了吗？”迪克急切地看着布鲁斯，“我可以去找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会去找的。”
“迪克。”布鲁斯摇了摇头，“如果联盟瞭望塔上的医疗设施都治不好我，我差不多就已经收到死神的邀请函了。最糟的是我还会失忆，那会影响我的工作……”
“别想什么工作了！”迪克喊道，他的眼睛发红，泪水在其中凝聚，“……就只是……别想什么工作了……多休息，布鲁斯……父亲……”
布鲁斯拍了拍迪克的肩膀，当他直视迪克的时候后者转开了目光，布鲁斯叹了一口气，他说：“开心点，迪克。去吃早餐吧。”
迪克在出门的时候转过身来，他问道：“……克拉克没在庄园，他知道吗？”
这一次轮到布鲁斯沉默了。他没有回答迪克的话。他望着窗外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在同一片天空下他想象着小记者现在的窘况。没准他又在写稿的时候出神被佩里骂了，又没准他因为过多的额外出勤忙中出错打翻了一杯咖啡……任何窘事都有可能发生在克拉克身上，即使他是超人。
“克拉克不知情。”布鲁斯低低地说，“我把他赶走了。”
胸腔内陡然升起强烈的想念，填充五脏六腑。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蝙蝠侠不知道，布鲁斯不知道，他们没有记忆，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知情者远在天边，他可能刚抱起一个快被列车撞上的小女孩，或是熄灭了吞噬大楼的烈火，但是他救不了他爱的人。
“那……”
“让他在堪萨斯呆会儿吧……或是大都会，我想这对我们都好。”布鲁斯拿起一旁的粥，用勺子刮了一点放在嘴里。虽然不是流质食物，但也差不多，几乎没什么味道。布鲁斯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努力咽下粥，垂下眼睛继续看着窗外。
迪克打开门，叹了口气，出去了。
布鲁斯看着迪克把门关上，听见门扇关上时沉沉的响声，直到确认迪克走远。他的手立刻就抓紧了被单。喉咙发干，像是什么东西将要冲破最后的封锁。布鲁斯干呕着，伴随着难受的呛噎感而来的是一波波痛苦的浪潮，就像刀穿过身体。他苍白的嘴角溢出鲜红，缓缓下流。
恍惚之间他看见了金色的阳光。布鲁斯和克拉克在公园绿色的小径内行走，一个看着前方，径直前行；另一个则走走停停，看到深幽粗壮的树干或是鲜艳美丽的花就停下来欣赏。超前的那位就留下来等他，一直等。一直等。即使脸上满满的不耐烦，但眼底却带着笑意。
——“布鲁斯？马上就是我们的周年纪念了，你想好该怎么过了吗？”
——蝙蝠侠认真地思考着，“不如我把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交给你？”
——“为什么交给我？”
——因为我会失忆，克拉克。我害怕我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我害怕我忘了我该记得的所有事。忘记你。忘记我们。
——蝙蝠侠沉默了一会，笑道：“偶尔也该让你来一次，虽然你品味糟糕透顶。”
——“那我们去……”
——“这是个惊喜，克拉克！”蝙蝠侠深深凝视着他，“……别破坏它。”
——超人点了点头，他的嘴角扬起，不自觉漂浮，连行进轨迹都变得很轻快。“那我先在家里等你。”
——蝙蝠侠怔了怔，他的家毁在八岁那一年，他以为他已经没有家。他觉察到自己的眼睛有热意，好一会儿才回答：“……好啊。”
——超人走远。蝙蝠侠转身面对瞭望塔电脑。屏幕上是最近一次全加密全身扫描的结果。他凝视那些数据良久，在空无一人的瞭望塔内深深地埋下了头。
记忆如潮水般涌进脑海，带来的刺痛比病痛更甚。布鲁斯压抑着嘶鸣，眼泪在眼角悬而未落。世界变得模糊。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他的声音。
从窗外传来克拉克温柔的声音，“布鲁斯？”
蝙蝠侠向窗外望去，超人身着制服在庄园窗外漂浮。他的神色悲伤，只是温柔地重复：“布鲁斯……”
“克拉克·肯特，超人……！”蝙蝠侠嘶声喊道，他压低自己的声音，让它显得喑哑充满敌意，“快滚，快滚！”
超人神色一凝，身躯突进穿破窗户。玻璃碎裂着掉在窗前。布鲁斯撩开被子下床，他的身躯因为疼痛弯曲，但是他一步步坚定地朝着门口迈步。手在接触到门把之后失去力气，他挣扎着握紧，却怎么也转不开。
超人缓缓走近。
“快滚，快走……我求你了……”布鲁斯嘶吼，“快走，克拉克。我不能拖累你，蝙蝠侠——”
他的口腔被强有力地占领。充满哀痛，充满悲伤，充满恐惧，充满想念，充满眷恋……百味杂陈的吻。克拉克的舌头抵着他，强有力地引导着。他们闭上眼睛。布鲁斯的手松开门把，克拉克抓住了它，他的另一只手臂环住了布鲁斯的肩膀，将布鲁斯拉向他，以此加深这个吻。
已经走到世界尽头。
松开后彼此喘息。超人凝视蝙蝠侠的眼睛，一片阴郁但澄澈的蓝。
“布鲁斯，”超人紧紧闭上眼睛，用手臂环住蝙蝠侠，“别推开我。我在这儿。我永远在这儿。我爱你。”
“但是我……”
“我知道。”超人低语，“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
“但你救不了。”布鲁斯轻声说，“……克拉克，你救不了我。联盟的电脑没有办法，我并不觉得孤独堡垒里的……”
“实践出真知，布鲁斯。”超人打断他，加重了拥紧布鲁斯的力道，“……我们应该试一试……不过不是现在，不是现在。我要给你惊喜……记得我们的惊喜吗？”
布鲁斯沉默着。
“……没关系，这件事你本来就已经全权交给我处理了……你不知道是应该的。”超人故作轻快地微笑，“接下来，我要给你最愉快的24小时。布鲁斯，你应该听说过一句俗语吧——”
一日之计在于晨。
一切从早晨开始。
All start from early in the morning.
……
【待续】
之后会奉送番外.讲述克拉克给布鲁斯的惊喜和其他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