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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erbat]Sleepless know evening forever
不眠知夕永。
难以入眠时才知道黑夜漫长。
对于布鲁斯·韦恩来说，有五个晚上，特别漫长。
第一个晚上来临的时候，布鲁斯·韦恩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他的父母倒在了他的面前，暴徒手中有枪，抢了钱包首饰后仓皇逃去。他把头埋在膝盖，坐在床上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三下……夜晚像是延长成细密的丝线，一圈圈地把他捆紧，让他喘不过气。
阿尔弗雷德在床边坐下，他的双眼透着点红，还有泪雾。布鲁斯没有抬头。但他的嘴唇动了，他的声音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压抑：“阿尔弗雷德，”他喃喃，“我的爸爸和妈妈死了。”
阿尔弗雷德的回答有压抑哭声后不自觉的颤音：“是的，布鲁斯少爷。”
“为什么是他们？”布鲁斯还是把头埋在膝盖，重复道，“……为什么是他们呢？”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答，布鲁斯也一直沉默着，房间内落针可闻，能听见布鲁斯微微急促的呼吸声。韦恩庄园的老管家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整理布鲁斯房间里的书架，他用他光洁的手帕擦拭台灯上微小的积灰，末了还用手轻轻拍打灯罩。房间内突然被声音填满了，原先的静寂无声飞快逝去。
“你在干什么，阿福？”布鲁斯问道。
“……整理房间，老爷和夫人喜欢看到您的房间干干净净的。”
片刻后，房间内开始响起布鲁斯的哭泣声。从轻微变化至嚎啕几乎没花什么时间。他哭得声嘶力竭。他当然有理由这么哭，这也并不只是因为他还是一个八岁的孩童，还因为他在这个晚上彻彻底底分崩离析的家。
“阿福，”布鲁斯哭道，“我要抱抱。”
老管家把少爷的头按在了自己怀里。
这注定是一个长夜。有一个布鲁斯·韦恩在这长夜中死去，另一个便抓住机会飞快成长。这注定是一个长夜，而在这之后，一切都截然不同了，再也不一样了。他戴上了双重面具，白天是无所事事的富家废物，晚上是惩奸除恶的黑衣义警。黑夜是他的眼睛，它们同那一个长夜一起永恒地被他所携带。
***
第二个晚上来临的时候，布鲁斯·韦恩已经是个父亲了。他的孩子迪克·格雷森将要离开他前往布鲁德海文，担任“夜翼”维护秩序。不管使用什么理由，蝙蝠侠都没有足够坚定的立场让夜翼留下来继续保护高谭；但布鲁斯·韦恩可以要求迪克·格雷森这么做。出于一个父亲为保护自己孩子的私心，它将是一个无法被拒绝的请求。
“布鲁斯，”迪克在蝙蝠洞前来来回回地荡了一阵子，终于踏入走到蝙蝠侠的面前。他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想……”
“我想你是时候单飞了。”蝙蝠侠头也不回地回答道，他依旧凝神注视着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线走向。在他的耳廓处还有个微型的监听器正在工作，它正在把高谭近期一笔毒品交易的窃听数据上传给蝙蝠侠。蝙蝠侠站起身，把耳廓上的窃听器交给夜翼，看着他将它戴上。
“科技确实是好东西。”蝙蝠侠说，“它把原本繁杂的工作变得简单，还可以让远隔两座城市的人交谈。”迪克这才意识到蝙蝠侠的声音是通过窃听器传过来的，耳廓内还掺杂着一些“滋滋”的电子杂音。他沉默许久，最后点点头，简单地道了声别：“再见。”
夜翼在当晚就离开了。
“我想您并不想迪克少爷这么早走，”阿尔弗雷德一边皱着眉头一边把布鲁斯的小甜饼往外夹，这引起了黑夜骑士的不满，他不死心地问道：“我可以把小甜饼夹回来么，阿福？”
言简意赅的回答：“不行，少爷。”
当日晚上的巡逻特别顺利，罪犯们好像一下子躲了起来，高谭市难得透露出可以被称为“平静”、“美好”的氛围。蝙蝠侠比往常提早一个小时回到蝙蝠洞。他在蝙蝠电脑上发现了一条来自迪克·格雷森的短讯：
“帮忙打扫了一下，巡逻顺利！”
那天晚上布鲁斯·韦恩失眠了。他的手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迪克·格雷森的号码。他的手指数次悬在“通话”键的上方，却始终没有落下。翻身侧身，床铺是最好的床铺，房间内的一切摆设都是顶级，然而睡神并没有眷顾布鲁斯·韦恩。他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胸腔内像是被塞进一块石头，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最后按下了通话键，在那一刻布鲁斯想到的是电波从高谭传到布鲁德海文需要多久。他忧虑了一会儿迪克在这个时候到底有没有睡下，或者他一直就留在那辆银白色的流线火车上，而它抛锚在了路上，正好离高谭不远——有个罗宾等着蝙蝠侠去拯救。
电话没有通，只是转到了语音信箱。布鲁斯咳了一声，说道：“嗯——迪克，如果你在，回话。”布鲁斯的声线压得有些柔软，他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马上抬高了声音：“……我是蝙蝠侠。”
布鲁斯把电话挂断了。他知道迪克一向浅眠。而且以迪克的个性，回电将在几分钟内来临。
这注定又是漫长的几分钟。在这等待过后的再次通话也是以语音信箱作为结尾。
布鲁斯·韦恩的眼神掠过狠辣，他飞快起身，撞在门把上开门，再以他最快的速度冲向蝙蝠洞，那是他成为蝙蝠侠以来最焦灼的一次换装。布鲁斯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检查自己有没有将全部装备带齐。然而他刚离开没多久就又回转更换自己的装备，他恨不得把这个装备库整个搬过去。
临行前蝙蝠侠又按下了通话键。
几秒钟后他听见铃声在蝙蝠洞内响起。它一层层地回荡，像是远去的飞鸿留恋地回旋。又像它在短暂的停留后又飞快离开。蝙蝠侠愣了一下，他打开抽屉，迪克的手机正在里面响得很欢。接下来的动作超出了控制，有根叫做理智的弦一下子崩断了。蝙蝠侠摔了桌子上所有能摔的东西，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然而这丝毫不使他感到疲惫。怒意像是飞速增长的藤蔓一般疯长，而紧随而来的空虚又把他死死地填满了。
真该死，这又将是一个长夜。第二个。
***
“布鲁斯少爷，即使您是铁打的也过不了这一关。”阿尔弗雷德手上拿着托盘，担忧地看着他，“——您刚在雪夜之中飞驰，现在又在这里干体力活。您的身体需要补充必要的能量，以及更加必要的休息。”
蝙蝠侠用力地把铲子插进地里，又以更大的力道将土铲出来。“我不需要休息，”他用沙砾般粗糙的嗓音遮盖着情绪，“……现在没有任何事比这一件更重要了，再也没有了，阿福。”
在蝙蝠侠身边躺着的是杰森·陶德，他的罗宾。
“也许这样说会让您生气，”阿尔弗雷德犹豫一会，“但我想这并不是您的错……”
“这当然是我的错，该死！”蝙蝠侠粗暴地打断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铁铲敲到了一块硬石头，蝙蝠侠用更大的力气将它打碎了，反震的力道让虎口发麻，“——我该阻止小丑，我能，我肯定能，我必须阻止！！”他继续铲着土，“而我他妈只是看着那地方爆炸！”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您，杰森少爷不会责怪你的……”
“他当然会……”蝙蝠侠停下动作低声说，他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灵柩，“他必须会！我知道他受了什么罪，我什么都知道。他身上被撬棍殴打的痕迹，到处都是伤口……他的左臂断了，因为我抱着他的时候发现它和右臂有点不协调。”
蝙蝠侠继续低声说，“……他一定非常，非常想让我杀了小丑。我了解他的个性，他不呼救，有伤也只咬着牙硬撑。那么多次出任务，他都没有叫我帮忙……哪怕一次。杰森很坚强，甚至太坚强了。”他的声线有点颤抖：“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他能软弱一点。阿福。”
“杰森少爷不会怪您的，”阿尔弗雷德劝慰他，他的眼泪已经在脸上了，“您应该给杰森少爷做个榜样。坚强些。”
蝙蝠侠拿起铲子将他挖出来的土炕周围的土填得平了些，这样灵柩放进去的时候就能平稳些了。他走到灵柩后方，自己推着它朝着坑前进。因为正在用力，所以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咬着牙挤出来的：“——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唯一一件，也是最后的一件。”
灵柩缓缓倾斜着，最终平稳地停在墓室中央。蝙蝠侠用铲子将土盖在上面，把墓室埋了起来，最后树了一块简单的碑：JASON TODD.
“别原谅我，杰森。”蝙蝠侠站在墓前说道，“——让我记得这个晚上，让我永远铭记，一个失职的父亲应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那一整晚他都站在那儿，大雨从后半夜开始下一直到黎明。
他一直没有动过。
***
第四个晚上来临的时候一切都显得轻松很多。所有人都在身边，他们在厨房，阿尔弗雷德做指导，由布鲁斯亲手做小甜饼。不管是小记者还是红头罩，他们都在看着哥谭王子是如何毁掉厨房的。原本该出面阻止的他们显得格外随便。
“厨房炸了可以换一个。”克拉克说，“我可以迅速地找来所有的材料。”
“——切切切，”达米安皱着鼻子吐气，“你拿来的木头一定是用格纹布垫的，上面还有伯母的签名！”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建筑都适合格纹布，”迪克补充，“它会破坏韦恩庄园整体强调的复古风，阿尔弗雷德会发疯的！”
“我倒觉得无所谓，“杰森轻蔑地嗤了一声，“毕竟老家伙的品味这么糟糕，阿尔弗雷德早该他妈的做好心理准备……嗷！”
“庄园内禁止说脏话，杰森少爷。”阿尔弗雷德微笑着看着红头罩，“这可是严令禁止的举动。”他在下面一句话加了重音：“会破坏韦恩庄园的‘复古风’。”
“其实我他妈……呃，”杰森顿了一顿，改口道：“我也不是怎么反感老家伙的口味。我想毕竟他还是那么——”他想了想，用了“独特”这个词。而与此同时，布鲁斯·韦恩的指导版小甜饼完成了，真·韦恩·黑暗料理……
***
“布鲁斯老爷？布鲁斯老爷？”阿尔弗雷德对着在睡梦中缓缓咧开嘴微笑的布鲁斯轻声说，“该启程了，你在今晚有场恶斗，和超人。”
布鲁斯·韦恩在微黄的床头灯光中睁开眼睛。他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他给了自己的管家阿尔弗雷德一个拥抱。
“……不管怎样，”布鲁斯说，“虽然你把我吵醒了，但我真的做了一个十分快乐的美梦。谢谢你，再见，阿福。”
“……只是最后确定一下，真的要全部焚毁吗？”阿尔弗雷德轻声问，他的胸腔内有异样的堵塞感，头部有些发胀。这难受的感觉让他不适地眨了眨眼睛。“……那些……托马斯老爷的和玛莎夫人的……？”
“全部。”布鲁斯·韦恩眼神坚决，“全部。”
阿尔弗雷德看着他的布鲁斯起身，即使那个八岁的孩童现在已经五十岁有余，但在他眼中布鲁斯永远都是那个在夜晚时分会把哭泣的脸埋在他怀里的小少爷。
他目送他的少爷走远。在远处的那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他点燃了庄园。
——他在第二天清晨被发现倒在已经焚毁的庄园门外，死因中风。
END
